黑暗里,他们看到的是黎明时的曙光;黎明前,他们感觉到的是心中如太阳般炽热的光明。在短暂的生命旅程中,他们为光明而生,为光明而战。即便埋骨荒野,他们依然在历史的年轮中散发着热量,以光明使者的形象,伫立在后人面前,这就是烈士。他们至死无悔,因为他们的一生,已经贡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———这也是周敦棠一个活跃在高山上的红郎中最真实的写照。
周敦棠,周宁县狮城镇人。在当地人的眼中,命运一直都给予他比别人更多的眷顾与厚爱。1889年,他出生于一个小康家庭,父亲周高樽是前清秀才,也是个颇有名气的中医。周敦棠长大后从父学医,弱冠即能独立行医,尤以医治白喉名闻邻里。他仗义疏财,乐善好施,经常风雨无阻,走村串户为群众治病。遇到穷困的病人,还常常解囊相助,给予免费治疗。因此,他在当地享有极高的声誉。
20世纪30年代,周敦棠经常在周宁南区行医。在芹太坵、东山等地,他耳濡目染了苏区人民的革命斗争,秉性仗义的他很快被当地人民的斗争精神和斗争热情深深吸引。为劳苦大众而战、为革命而奋斗的思想迅速占领了他的身心。1936年4月,在姻亲、地下党员吴建树的引导下,他参加了地下革命,毅然担起了周宁南区后方医院医生的重任。从此,除在社会上行医外,他还常常深入咸坑、雷打石、大栏头等红军秘密医院(山寮)护理游击队伤病员。曾为阮英平、张云腾、罗富弟等近百位革命同志医治病痛,使他们重返战场。
1936年冬天,周敦棠和陈龙诗医生正在大栏头山寮精心为十几位红军伤病员治病,突然枪声大作,敌人来了。他俩立马带领轻伤员把重伤员隐藏起来,然后朝着相反方向鸣枪撤退,把敌人引向自己。仗着熟悉地形,周敦棠往高山密林深处一路狂奔,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,敌人的叫喊声犹在耳边。但身强体健的周敦棠并不在意,在迅速翻过一个山头之后,转进一处密林,小心地掩盖走过的痕迹,而后一路疾行,远离事发地。直至听到身后枪声渐渐稀疏远去,估摸着战友们已经脱险,他这才缓了口气,慢慢走回了当时的周宁县城。
回到县城后,他走街串巷,为人治病;同时也暗暗留意,在敌人据点、驻地周围穿梭往来,不动声色地侦察敌情、收集情报。
1937年2月,在行医途中,他获悉国民党有一个排的兵力,从周宁向咸村而来,就急忙赶到长贝垅,告诉了正在这里开会的阮英平等同志。阮英平当即派出侦察班长金信江率二十人埋伏在桃亭周围。当敌军摇摇摆摆地进入伏击圈时,遭到猛烈袭击。他们被打得晕头转向,丢盔弃甲,抱头鼠窜。这一仗缴获步枪两支,子弹百余发。
也是在1937年,驻周宁“剿共”的省保安独立旅第二大队长聂社光患了白喉病,请周敦棠为其治疗。随着聂社光病情的逐渐好转,周敦棠乘机与其拉近关系。一天下午,在五帝庙聂氏的案桌上,周敦棠看见了吴建树、张玉枝、张朝顺(吴是中共东山村支部书记,其余两人是游击队员)等人的名单。经询问,聂社光说:“这些都是岭头驻军抓来的共匪,吴建树还是叶飞的科员,我已命令岭头驻军明早把他们就地处决。”周敦棠诧异地说:“据我所知,这些都是憨厚的农民。建树还是我的亲戚,他为人老实,目不识丁,哪能当叶飞的科员。队长如果不信,请把他们提回审问便知其情。果真是共匪,再把他们杀了不迟。况且贵体正在康复,尚求神灵庇佑,更应戒杀生灵,决不能滥杀无辜。”周敦棠一席话,说得聂社光默默无言,似乎扣动了他的心弦。他说道:“那我就写个手令,交底下人去岭头叫驻军把他们带回来审理吧。”周敦棠得令,即派陈大章提令赶到岭头叫驻军把吴建树等人解回周宁。这几位同志被关到周宁监狱之后,周敦棠叫人假扮亲属送饭探监,了解情况。自己则常到聂社光处诊脉看病,问寒问暖,察言观色。
聂社光这个残暴贪婪的恶棍,突然心生一计,妄想诓骗吴建树招供李墩土豪私通“共匪”,想以建树口供为罪证,达到既杀吴建树又向土豪勒索的罪恶目的。吴建树一时不知所措,就托送信人向周敦棠求计。周敦棠看清了聂社光一箭双雕的诡计,转嘱吴建树千万不能乱招。这一毒计失败后,聂社光又厚颜无耻地对周敦棠说:“你的亲戚想要释放,也该给弟兄们慰劳慰劳啊。”周敦棠这才得知其真意,就与吴建树家属共筹大洋百元“慰劳”聂社光。此时,独立旅奉令调防福安下白石。于是,聂社光又改口要把“犯人”带到下白石构筑战壕后再放。周敦棠为了蒙难战友的安全,就假献殷勤地为聂社光送行。送到桐贫,即被打发回来。当时,正好得到闽东国共两党签订合作抗日协议的消息。周敦棠兴高采烈地连夜修书说明战友蒙难情由,交托陈大章火速赶到宁德桃花溪向阮英平报告。阮英平指示林筹生前往国民党专署交涉,才使押解到下白石的吴建树等十三名革命战土获释。
1940年3月,周敦棠在周宁后方医院调配药品,不料行踪被暗探盯梢,被自卫中队围捕,五花大绑押进署衙。狡猾的敌人把他的妻子也抓来陪审,幻想从她身上打开缺口,逼周敦棠招供。哪知道周敦棠从来没有把革命机密告诉家人。在阴森的署衙里,敌人对他软硬兼施,刑讯逼供,周敦棠被夹棍夹得大汗淋漓,死去活来,硬是不招。经过多次逼供,周敦棠依然守口如瓶,坚贞不屈,区署无奈,只好把他转押到福安专区保安司令部审理。经过长达六个月的狱中折磨,周敦棠骨瘦如柴、奄奄一息。凶讯传来,他的妻子变卖四亩田产,用钱疏通保释,才将敦棠抬回了家里。弥留之时,周敦棠面含笑容,焕发着别样的神采,仿若一轮太阳正在他的心中缓缓升起。是啊,黑暗即将过去,曙光就在前头,为正义而战,为光明而战,死何足惜?
时年五十一岁的周敦棠同志就这样走了,但是,他的光辉形象却永远活在人民心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