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5年4月下旬的一天,叶飞带领陈挺和独立师特务队共30多人,由福(安)寿(宁)游击区到霞(浦)(福)鼎游击区。这天正下着雨,他们从福安上白石北面的上坪村出发,准备夜里闯过敌人封锁的交溪河。陈挺带几名特务队队员走在队伍前面四五里远,约定如发现情况就鸣枪。
晚上9点,他们到了交溪渡口,过河的木排就拴在渡口边的一棵大树上。他们警惕地观察了一阵,没见动静,便小心翼翼地趁黑向大树摸去。突然,大树上有人大喝一声并朝他们开枪,附近埋伏的敌人也一齐冲出来,手电筒到处照射,枪声大作。原来是碰上敌人潜伏哨!他们回头就一阵猛跑,上山钻进一条山沟里,这时才发现队员们大多跑散了,只剩一名北上抗日先遣队留下的湖北籍战士紧跟着陈挺。
他们休息了一会儿,估计部队会沿原路退回,便一路寻回上坪村。一问,没有。只得转向北面的八斗村一带寻找。到距八斗村约五、六里的六坑村时,天快亮了,他们浑身湿漉漉的,又冷又饿。
看见村西山上的一间旧草棚,便想到里面歇一会儿。不料,当他们掀开草棚门上的草帘,里面竟躺着一位老人,他翻身坐起来,直愣愣地望着。
“老乡,对不起,吵醒你了。”陈挺赶紧上前一步向老人说明自己是红军。看看老人的神色,似乎不大相信,便把昨晚在交溪遭遇敌人的情况,告诉了老人,老人这才放心。
陈挺接着问老人:“白匪常到这里吗?”
“大前天有一队过路兵,说话叽哩哇啦的,听不懂。这两天倒没见过。”老人说完,爬下铺,指着他那用木头架起来的茅草铺说:“你们快去歇歇吧!”
草棚里,靠门口有个土灶,一堆柴草,此外,就是那个几根木头支起的草铺了,上面堆着一团破棉被。陈挺心里想,这位老人这般穷苦,又一个人生活,他是干什么的呢?
看看老人那不爱搭理的样子,他们不好多问,但这两天敌正规军在这一带活动频繁,这草棚里安全吗?陈挺心里很不踏实。树林里虽然安全,但夜里下了一场雨,到处湿漉漉的,没地方休息。陈挺犹豫着,掀开草帘,外面一团团浓浓的白雾,翻滚着,四周的景物看不见了。根据经验,敌人搜山都在雾散之后才开始,趁雾散之前这两三个小时,先在这里歇一歇也好,他们确实太累了。
陈挺与队员把被雨水打湿的外衣脱下,又酸又沉的身子一倒下,眼睛就睁不开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突然,草棚外有人大声吆喝,一下子把他们惊醒了。
“里面的人出来!”
老人走出去了。
“这里有共产党游击队吗?”
“没有。”老人回答。
“棚里还有什么人?一块出来!”
陈挺的心一下提到了喉咙口。他和队员一齐翻身,从草缝向外瞄,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敌军,站在离棚前十几米远的小路上。陈挺心想:看来今天要在这里革命到底了。他用左手肘碰碰队员,把枪机打开,放在胸前,准备和敌人拼了。
“什么人也没有。”老人镇定自若地回答。
“真的没人?”又听见敌人问。
“不信,老总自己来看,这一带谁不知道这破棚子只我这个老头,连一只老鼠都藏不住!”
“老家伙,以后看见游击队得马上报告。”
敌人往下面村子去了,陈挺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。老人眼看敌人走远了,仍背靠草棚,往前面眺望,他神态自如,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。陈挺看敌人已走了,立即动手整理行装,正要掀开草帘,草帘猛地被树枝抽了一下,又听老人站在门口朝远处喊:
“你们的人已经过去了,对,前头那村上。”
原来路上又来了几个白匪。待敌人都走远以后,老人才走进棚里,说道:“你们赶快到后面的树林里,爬过山岗,千万别走大路,这群黄狗到处盯着你们。”
陈挺走出草棚,向老人一再道谢。直到这时,才看清老人的模样。他约60多岁,中等个子,身材瘦削,头上一顶破了几个窟窿的黑线套帽,身上穿的蓝布衫满是补丁。就是这位善良的老人,在危急关头,不顾个人的安危,机智地掩护了红军战士。
告别了老人之后,陈挺带着队员在这一带又转了一天两夜,又几次躲过敌人,直到第三天才在寿宁南山附近一个小村子找到叶飞和部队。